父亲本来只要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礼部尚书，多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。
可惜他认为必须改变朝中风气，所以被贬谪，被仇家追杀。
母亲，亲戚，兄长，姊妹，无一例外，惨死于屠刀之下，最后就连父亲自己也离开了。
明明他不要那么积极就好了。
即便清楚这两件事情没有任何的因果，我也无法将它们割舍开，现如今就连白若黎都要向前看了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
我想要再确认一遍。
“那边那户苏家，是朝廷的大人物，这次是去殿京面圣的，我们可以跟着一起在殿京住几天，等事情解决，我们就一起到凉州去！”
我想听的不是这个，所以摇了摇头。
我逐渐靠近他，才发现他的脸上洋溢着欢愉的色彩。
“啊，我……我们成亲吧？虽然没有人说媒，不过那苏家的小姐说会给我们办喜事。”
他稍微有些害羞，别过了头，然后十分扭捏地说出了要和我成亲的事情来。
“你还真是被器重了呢。”
我不知道，或许是第一次产生了所谓嫉妒的情感，还是说对于成亲这件事抱有着抵触，我不太喜欢他所说的这句话。
因为最近他总是嘴边挂着那位苏家小姐，那位和我相同出身，却不同结果的小姐。
我也没见过苏家小姐几次，但是要问认不认识，自然是知道的，她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定国公，盖世功臣，她是家中小女儿，素来喜欢经商。
她备受宠爱，是个没有温饱之虑的孩子。
我并不嫉妒她的家世，也不在乎她的现状，只是她要从我的身边夺走白若黎这件事情，令我不快。
“呃……你生气了？”
他敏锐地发现了我那句话的意思。
“啊！虽然这几天我的确是一直在讲苏家的事情啊，不过我并没有移情别恋的意思哦！我是真的想要和你成亲，然后养你的！”
他走了过来，用双手握住了我的手掌，他不在乎我的手上是不是沾了猎物的血，只是想要让我放心。
对于能和白若黎成亲一事，我自然开心，我爱他，他也爱我，没有比这样更好的事情了。
“我会努力赚钱养家的！虽然管家的差事很难，可是我会努力的！然后我们再生几个孩子，就——”
“你真是这么想的吗？”
我打断了他的臆想，伸出手从他的手臂之间穿过，抱住了他。
感受着他的气息，他的温度，明明我们的距离如此靠近，可是却多少有些怪异。
“是的。”
他十分果断的回答，却叫我的身体不由得一颤，我清楚他不是想要离开我，只是为了我们可以过的更好而准备努力奋斗。
可是那就不对了，不对了，不对了！明明他只要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就好了！不用很努力啊！不要去努力啊！明明和我一样都是淤泥！为什么非得要去沾染那荷花的光彩呢？
他不用很努力的，只要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情就好了，不用为了我去那么拼死拼活的工作的，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躲在黑暗中呢？
我想得通，可是不想接受。
但是即便如此，我还是附和着点点头。
我用融雪清洗自己的双手，而白若黎则是不断朝篝火里面添加足够过夜的柴火。
我打猎来的几只兔子被烤了吃掉，多余的肉他拿去分给了不远处站岗的人，那是苏家的卫兵，连着几日没吃过东西了。
我本来不用猎那么多东西的，只是苏家也给了我好处，我才愿意帮助他们，这样难道不好吗？我不需要付出多少努力，只要做到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可以得到相应的报酬。
只是我清楚这样说服不了白若黎，所以放弃了。
而后，我们两个相拥入眠，他抱着对明天的期待和欢悦，而我则是不安和忐忑。
我瞧着他安详的睡脸，重新审视自己究竟还应不应该喜欢他。
其结果还是爱他。
可是我不能接受。
因为爱不是顺从。
他已经朝前看了，可我却还认为他和自己一样都是会堕落到最后的人，就算这具身体变成枯骨，我也不想要再努力一次。
因为那是没有结果的，父亲，我，都是淤泥。
我们本该都是生活在淤泥当中的，此刻，却有一团要向往光明的淤泥——岂不是我又要被抛下了？不要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！
隔天一早，我从他的身边离开，在废渊边上朝下看，我头一次萌生了从这里跳下去也行的想法。
或者说，和白若黎一起殉情吧。
“外边很冷的哦？”
白若黎的声音在我身侧出现，他给我带来了唯一一件大毛衣，晚上我们是裹着这件衣服睡觉的。
“嗯。”
他瞧见我没动，便也不劝我，站在我的身边，陪我一起看日出。
废渊虽然可怕，但是景色却是优雅，不受人诟病，不叫人羡慕，不对人献媚，不让人评说。
“你对未来……抱有期待吗……”
这是我最后的问题了。
也是我最后给自己的机会了。
“当然！虽然还没谱，不过跟着苏家走下去，应该会很幸福吧！”
啊，不行了。
原来对未来不抱有希望的，从来只有我一个啊……
我看着他的微笑，然后踮起脚尖，在他的脸颊处轻吻一下。
冰凉的肌肤没有丝毫的温暖，他害羞着看向我，然后托住我的脸，吻了我的嘴唇。
然后，我将他推下去了。
啊啊，看着他那手足无措的样子，我心如刀割，却找回了曾经那个废柴白若黎的样子。
啊啊，看着他惊恐无助的那张脸，我不由兴奋，这才是我所喜欢的白若黎，只属于我的白若黎。
啊啊，他的身体逐渐消失在废渊底下的雾气里面——
啊啊，接下来该我了。
我向前一步，却不如愿——
苏家的人救了我。
那个女人——苏静婉，以为白若黎是失足掉下去的，所以她想要照顾我。
死不掉，在这个女人的身边，我死不掉，所以我逃走了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“对不起，我还爱你……”
我微微睁开了眼，瞧见赵家闺房的床罩，才发觉自己是在泡澡的时候昏迷了——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。
“才不原谅你……”
耳畔，是他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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